第3章

 


我哥陪著落淚,將我娘的事跡又講述了一遍,最後諫言道:「臣的母親的確半生坎坷,可連百姓都知道狗不嫌家貧,子不嫌母醜。難道我們讀書人的孝道,竟連白丁都不如嗎?陛下,您就應當迎小娘娘進宮,他日史書之上,一定會公允評價您的孝順。」


一石激起千層浪,他的話讓一群年輕的臣子為此憤慨激昂,把民間對哥嫂的誇獎,對我娘的同情,還有那些天南海北的才子所作的思母孝母之詩,全都搬上了朝堂。


 


他們無懼無畏地指責那些老臣拿小娘娘不得已的過往做文章,是不孝不悌,老不為尊。陛下隻是想接她回宮,又不是要廢了宮裡的太後,嫡母生母都孝順,才是真的孝道。


 


其中被罵的最慘的,就是楊首輔。


 


那些老臣本來以百姓之口難堵來勸阻陛下,可如今人人都在誇跟陛下有著同樣處境的我哥孝順,他們沒了借口,隻得乖乖低下頭認輸。


 


小娘娘順利進宮,我哥升了官職留在京城,就連我嫂嫂,陛下都以嫡公主的規制賜了她公主府,隻有楊首輔家,結結實實地被老百姓罵沒人性。


 


這下就算我跟楊凌再笨,也知道我們兩家是真的不對付了。


 


我們還在發愁,我娘又來裹亂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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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和公主完婚,我們都搬進了公主府,看著大得走不完的府邸,就算娘常年不愛笑,也端出笑模樣道:「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,找了個好兒媳,要是昭娘再找個好夫君,我就是現在閉眼也值了。」


 


我不高興地垮下臉:「大好的日子您竟瞎說,你可是要長命百歲,幫我跟哥帶孩子的。」


 


我哥卻是個認真的性子,沉穩應道:「既然是娘的心願,那兒子兒媳馬上去辦,一定給小妹找個好人家。」


 


我愣在原地,看著他們一唱一和,突然就被推出去要相看人家了。


 


11


 


嫂子對這件事很上心,自從成親後,她待我娘就像親生母親一樣。


 


娘說想吃家鄉的野菜,她遣了家僕快馬回去採,娘多看哪件首飾一眼,哪怕是她母親給她的,她也摘了送到娘房間,更別提京城時興的布料首飾,全都流水一般往回搬。


 


還有打馬看球逛園子,那些娘一輩子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,她全都帶著我和娘去看了。


 


我聽見那些貴婦人們偷偷地議論:「還以為她就是用她婆婆在陛下面前博個青眼,沒想到事過了還這麼孝順,也是難得。」


 


就連楊凌都感慨道:「你嫂子真是個好人,我對我祖母都沒做到這麼孝順,也隻有她快去世那半年,才對她百依百順,現在想想真是後悔。」


 


這麼孝順的嫂子,為我找的自然都是好人家。 


 


侯爵家的二公子,侍郎家的小兒子,亦或是武將家要留在家裡給父母養老的那一個。


 


我娘的標準很簡單,家風要正,可夫君卻要是個傻樂呵的。


 


她拉著我的手說:「現下沾你哥的光,人人都高看你一眼,可將來的事誰都說不準,選個家風正的大戶人家才能護得住你,夫君才幹平凡些,性子卻好,他才能不嫌棄你。」


 


她說的我都懂,如今皇上賞識我哥,娘是孝母故事裡的那個母親,嫂子也經常進宮陪伴那位命運多舛的小娘娘,便把我這個鄉野丫頭的身價也抬高了。


 


但我終究跟哥哥不同父,熱鬧退去,隻有有良知的夫家會善待我,隻有不需謀前程的丈夫會不嫌棄我。


 


楊凌不會嫌棄我,可他的家族恐怕未必。


 


我隻能跟娘撒嬌道:「哥哥和嫂子也能護著我,您就讓我再快活兩年吧。」


 


娘卻沉了臉說:「我在自然一切好說,我不在了,你們的情分能剩下幾分?」


 


她向來洞察人心,又做慣了當家人,不再理我的胡鬧,開始讓嫂子一場又一場地安排相看。


 


我被安排得緊,再沒有以前出入自由,這下輪到楊凌急了,我們好不容易見一面,他拉著我的手說:「昭娘,我們跟家裡坦白吧,我今天就跟我哥說,然後找媒人上門提親。」


 


他母親生他沒多久就沒了,他哥比他大許多,比起公務繁忙的楊首輔,他哥更像是個父親。


 


我點點頭:「婚事都是長輩做主的,我們又不能私奔,隻能這樣了。」


 


12


 


忐忑地等了幾天,我沒等到楊府上門的媒人,卻先等到了他哥哥的約見。


 


府裡那個灑掃丫鬟把紙條遞給我的時候,我是震驚的,原來楊府早在嫂嫂的下人裡安排了眼線。


 


我戴著帷帽,借口要給娘買點新鮮吃食出了門,走到春風樓門口,又找理由把嫂嫂給的丫鬟支開,才走進了約好的包間。


 


楊凌的哥哥叫楊延,是個蓄了美髯的溫雅男子,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:「本來這件事該內子來,但凌兒那孩子有一半算是我帶大的,我實在不放心,還是想來看看姑娘。


 


的確是好相貌,可京城也多的是這樣的相貌,少年人心性未定,你們不合適,就這麼散了吧。」


 


他以為楊凌是見色起意,對我不滿意的很明顯。


 


平靜的話語下,滿是上位者的威壓,仿佛隻要我辯駁一句,他就要使出無數的手段對付我。


 


可我隻是知情識趣地回道:「您的話我聽懂了,我會跟楊凌斷的,也請您轉告他,這輩子,是我對不起他。」


 


楊延驚詫於我的配合,可也隻是驚詫了一瞬,就站起來道:「既如此,我們楊家跟姑娘就此別過,但願別再有瓜葛。」


 


走到門口,他又開口道:「差點忘了,桌上是楊府的蜜糖藕,凌兒以為我肯來見你,就是有同意的可能,他說你愛吃,非鬧著讓我給你帶,也是最後一回了,姑娘好好享用吧。」


 


楊延走了,我看著那盒蜜糖藕,思緒轉了萬千,想起那張熱忱的臉,默念了無數對不起。


 


可最終,我仍舊拎起食盒,連帷帽都沒戴,就衝出去,衝到春風樓滿是賓客的大門前,攔下楊延問道:「這盒蜜藕,當真就是給我的最後一件東西嗎?」


 


他蹙著眉,不明白我為何發瘋,可大庭廣眾之下,他不能跟我糾纏,點點頭道:「的確是最後一件,望姑娘自重。」


 


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自家馬車。


 


彼時我讓街口小乞丐幫我拖住的丫鬟終於姍姍來遲地回來,正看見他離開的背影和那駕有著楊府標記的馬車。


 


13


 


回府沒多久,哥哥嫂嫂連下人都沒帶,就帶著娘來我房間找我。


 


很顯然,是那個丫鬟告了狀。


 


嫂子憂心地問我:「楊府可不好惹,這裡沒外人,你告訴嫂子,你跟楊延到底有什麼瓜葛?」


 


我含淚吃了一片藕,把盤子遞過去道:「你們也嘗嘗這蜜藕吧,以後可就吃不到了,吃完了,我再告訴你們是什麼事。」


 


急得要上火的時候,誰也沒胃口,可他們不吃,我就不開口,哥哥嫂子沒辦法,隻得吃了一塊,輪到娘來拿,我卻把盤子縮了回去。


 


毒發是很快的事情,趙正噗嗤噴了一口血,連話都沒來及說一句就抽搐著去了。


 


柔安公主還撐了一會兒,她恍然大悟地苦笑,聲音已如遊絲:「竟是小瞧了你,原來你早已猜到。你為你娘,我為我母妃,合理得很。隻是請告訴我母妃,就說、說我走得沒遭罪。」


 


留完這一句,她也去了。


 


娘動手合上她的眼,面上的震驚已經平復,她低聲問我:「你是何時猜到的?」


 


我看著公主的S相,為她扶正發簪道:「從她出現在我們家門口開始,娘,她看的眼神真憐憫,就像在看一個將S的母親。」 


 


其實趙正出現時,那一番大義言辭,我曾真信過他是我哥哥,可公主又出現了,天下掉餡餅,也沒有一次砸兩個的道理。


 


更何況她偶爾看向娘的表情,讓我不得不多心。


 


所以那天我早早藏在娘的衣櫃裡,親耳聽見了他們的謀算。


 


原來趙正早就見過娘,門口那一出不肯認的戲碼隻是為了給公主一個出場的理由。


 


他們的計劃很清晰,趙正生來母不詳,他的戶籍上沒有母親,跟他同過窗的人都知道,他老家的村子因為洪涝人全沒了,他說我娘是生母,至少他的親族,找不到證人證明不是。


 


而我娘,她被典過那麼多次,除了她和那個S鬼丈夫,誰也說不清她被典了誰家,生過什麼姓氏的孩子。就算有人要戳穿趙正說謊,那也得一兩年去探訪。


 


他們想爭取的東西就在當下,也不難猜,就是為當今皇帝迎生母回宮鋪路。


 


至於一兩年後,隻要我娘那時已經S了,訪到人證又如何,誰能說清他們有沒有認錯人?


 


他們甚至連S亡都明白地告訴我娘,隻因她還在乎我這個女兒。


 


趙正道貌岸然地威脅娘說:「母親,您可千萬別半路反口,不然公主殿下有的是好手,荒郊野外S兩個人而已,容易得很。」


 


我們沒去過京城,不知道柔安隻是個失勢的公主,我的命,娘永遠不會拿去賭,她隻冷靜地說:「我的生S由你們,可我女兒不知情,在我S之前,我得看著她嫁個好人家。不然我現在就自盡,叫你們空忙一場。」


 


柔安公主點頭答應道:「您多慮了,您年紀大了,生病去了還情有可原,可若連妹妹也一起去了,旁人就該懷疑我們了,我們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。」


 


趙正更是嗤了一聲:「我們問過鎮上的人,令愛很少出門,隻是一個普通的鄉間女子,既然沒有能力妨礙我,我定會好好待她,您放心,您走了,總得有個人讓我接著演孝順。」


 


他們調查過我跟娘。


 


所幸這些年,娘想讓我做個不知愁的女兒,為了讓她開心,我演得很好,再來兩個陌生人,也識不穿我。


 


那就繼續做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跟著入京吧,不對我設防,我才能找到機會救我娘。


 


14


 


娘的聲音更低了:「我以為這些年當真把你養得很好,能讓你淡忘小時候那些不堪的回憶,是娘天真了。」


 


大約所有娘親看女兒都是天真的,可她不知道,六歲那年,我就見過,她為了讓我活著有多努力。


 


那時那個畜生一樣的男人還活著,娘還是信著丈夫是天的娘。


 


帶我回家後,她又被典過兩次,每次都偷偷帶著我,被發現了,就下跪磕頭求人家,說我是個能帶來子孫福的福氣娃娃,說她把口糧省給我吃,絕不會讓主家多費一口米。


 


可她生我時,早傷了身子,兩次都沒有懷孕,再加上年紀大了,再沒有人家來典。


 


不能換錢,那個畜生打娘就更狠了,可娘全都低頭忍著,她怕嚇著我,連哭都是無聲的。


 


忍也沒有用,六歲那年,那個男人聽說隔壁縣的財主要給夭折的孩子配陰婚,他的眼睛像狼一樣盯上了我。


 


他跟娘說,娘不同意,他將娘一腳踢開,就要進屋掐S我。


 


娘抖著手,用廚房最粗的那根木頭敲碎了他的後腦勺,那是她第一次反抗,毫無防備的男人就這麼倒下了。


 


可娘怕他再站起來,棍子一下接著一下敲下去,敲到最後,那張醜陋的臉已經面目全非。


 


直到力竭,娘才癱坐在院子裡,看著沒了生氣的男人和手裡的棍子,她眼裡的害怕突然沒有了,到最後,反而邊哭邊笑起來。


 


這是娘的蛻變之夜,她以為我早睡了,可我就在窗邊,看著那根棒子一下一下打下去,看著她把人裝起,扔進了河裡。


 


第一次S人,她有些慌張,不知道有我跟著,也不知道,河邊的那隻男人鞋,是我從家裡帶過去,丟在河邊的。


 


沒有人教我,我隻是特別容易記住聽過的話,比如村裡的田嬸曾經咋呼著說,她大嫂娘家鄰居的表哥丟了,就是隻在河邊找到一隻鞋,連屍體都沒有,家裡就下葬了他的衣服。


 


原來在河邊留下一隻鞋,就能代表這個人S了。


 


「娘,您是不是一直以為那隻鞋是您不小心弄掉在河邊的?其實是我放的呢,那麼小的時候,我們就配合得那麼好了,這次,你再配合我一次,讓我們都活著,好不好?」


 


拿起桌上的藕片,我含笑道:「您記著,這碟蜜糖藕是楊延給我的,我跟他弟弟有私情,他不同意,就要毒S我,誰知哥哥嫂嫂也誤食一命歸了西,我相信您,您定能嚷得人盡皆知的。」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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