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姑娘明擺著已經變了心,這時候主子再往上貼,倒顯得有些打臉,自討沒趣了。
阿吉也隻是想想,沒敢說。
從昨兒夜裡看到主子面上的那抹冷冽後,他就覺得變了的不隻是林姑娘,主子也有些反常了。
回到屋裡,阿吉打了一盆清水,沈頌自己褪下了衣裳。
林常青那一刀下來,帶著怒氣,雖說沒什麼大礙,但傷口也不淺,自從新帝登基後,十幾年來日子太平,沈頌已經很久沒有受過傷。
初時不覺,這會自個兒從傷口裡扯出了破碎的布料,倒有些疼了。
當年在長安的小院子裡,他頭一回在韓夫人的劍下受傷時,林冬還是一個半大孩子,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,一面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著傷口,一面吹著氣兒,問他,“師兄,疼不疼。”
原本也疼,被她那一問,突地就感覺不到疼了。
隻怨自個兒不夠用功,才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生了同情。
他自恃清高。
林冬又何嘗不是。
她拒絕了他,不過也是不想要自己的施舍和同情。
“師兄可在?”沈頌剛清洗完傷口,一位弟子便立在了門前,手裡拿著一個瓷瓶,見沈頌抬頭望了過來,這才跨步進來,將瓷瓶給他擱在了桌上,“師姐讓我拿過來給師兄。”
沈頌點頭,“多謝。”
那弟子完成了使命,本想轉身就走,卻見沈頌輕輕側身,胳膊上血淋淋的傷口無意之間落入眼底,看得那你弟子一個哆嗦,忙地道,“師兄,這傷口挺嚴重,要不讓餘師兄”
餘師兄是林師公的親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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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子裡誰要是受傷,都是找餘師兄。
那弟子說了一半,想起大師兄和餘師兄適才鬧出來的恩怨,神色一時為難,及時地住了嘴。
沈頌看了他一眼,故作無事地道,“傷口是有些深,但無大礙,我能忍。”
那弟子也尋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,隻對他說了一聲,“師兄多保重。”回去後同林冬復命時,便多了一嘴,“師兄的傷口瞧著挺嚴重。”
林冬沒什麼表情。
後來聽人說,沈頌沒走,住了下來後,倒也沒有讓人去催他。
午後,弟子陸續過來送禮,林冬忙著應付,也沒出門。
一個姑娘到了二十五歲,還沒許親嫁人,生辰之日便也沒有什麼喜慶可言,就算旁人不明著說,心頭也免不得去替她數數歲數。
韓夫人這個年紀,林冬的哥哥林玉都已經四五歲了,家宴之前,韓夫人問了林常青的意見,“要不,咱考慮考慮景蕭?”
餘景蕭,被林常青收入靈山十一年,也算是知根知底。
且兩人成親後,還能住在靈山,肥水不流外人田,比外嫁強。
林常青沒應,回頭看著韓夫人道,“冬兒追了那混賬東西十幾年,莫非你還想要景蕭追上個十幾年”
韓夫人說不出來話了。
自己女兒吃的虧,她清楚得很,斷也沒那麼自私,再讓自己的徒弟栽進去。
那丫頭要當真對餘景蕭有心思,哪裡又會耽擱這麼多年。
沈頌不行,餘景蕭也不行。
韓夫人沒好氣了,“那丫頭眼瞎的日子太長,這一下睜開了眼睛,也不知道會不會受了影響。”韓夫人心頭總覺得不踏實,擔憂地看著林常青,“你說,十一年了,她當真能放下”
“招親,明兒我就去辦。”林常青打斷了韓夫人的話,“隻要雙方看上了眼,不再折騰,就算是外嫁,我也認了。”
“成。”
當日林冬的生辰晚宴,韓夫人並沒去請沈頌。
林常青、韓夫人、林冬,和跟前的幾個親弟子一屋,其餘弟子皆在堂前的院子裡設了酒席熱鬧。
席間餘景蕭瞟了幾回林冬,抬頭又垂頭,害怕一開口被拒了,可一想到師父林常青前兩日交代的事,師姐生辰宴上得定親,心頭更為害怕。
猶豫了一陣後,餘景蕭終於借著給林常青敬酒的機會,鼓起了勇氣,從席位上站了起來,“師父,師母,徒兒”
“正好,你明兒替我跑一趟,去各世家知會一聲,就說我靈山的大小姐招親,無論身份地位,品貌端正者,皆可應徵。”
餘景蕭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,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林常青一聲打斷,事先的說辭頓時忘了個精光。
待反應過來林常青吩咐的話,是何意之後,餘景蕭一時緊張地攥住了拳頭。
林冬沒發話。
似是默認了父親的安排。
餘景蕭心裡一慌,豁了出去,仰頭看著林常青,道,“師父說的品貌端正,徒兒不知符不符合。”
席間的人頓時看向了他。
林冬也看著他。
餘景蕭抬起手裡的酒杯,仰頭一口飲了個精光,酒後壯膽地大膽表白道,“我喜歡師姐,還請師父和師母成全。”
外面的熱鬧聲傳來,沈頌抬了一下頭,往那門外瞧了一眼,又垂目盯著手裡的瓷瓶,候了兩刻,阿吉才回來。
阿吉進屋就將餘景蕭適才的那番表白之詞,八九不離十地復述了一遍,“我知道師姐喜歡過師兄,可我一點都不介意,師姐如今不喜歡我也沒關系,我喜歡師姐就好,假以時日,師姐一定會看到我的好”
阿吉說完,遲遲不見沈頌回應,一抬頭,便見其目光微微發愣,又及時地道,“主子,林姑娘拒絕了”
他親耳聽到林冬拒絕得明明白白,“餘師弟,我不適合你,今日我不願意同師弟成親,往後也不會,更不會看到你的好,還請師弟另覓佳偶。”
阿吉原本以為主子沒戲了,餘景蕭多半也就成了。
誰能料到,餘景蕭一開口,就被拒絕得死死的,愣是沒給他留半點餘地。
這一拒絕,誰都在猜想,林冬心裡還惦記著主子。
可就林姑娘今兒對主子的態度,也不像啊。
阿吉不明白林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思,此時又見自己主子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,徹底鬧不明白了,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“主子”
“下去。”沈頌終於開了口,聲音有些沙啞。
阿吉退了出去。
良久,沈頌才起身,回到裡屋穿好了衣裳,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禮盒,是他前幾日去新街給她買的發簪。
從上靈山的那個晚上,他就注意到了,她頭上已沒有了那根發簪。
親自體會了愛而不得是何滋味,今兒她才會對餘景蕭拒絕得幹脆。
沒讓再讓他重蹈覆轍。
十一年前,林冬追上他,被他拒絕後,也曾說過同餘景蕭同樣的話,“師兄如今喜不喜歡我沒關系,假以時日,師兄一定會看到我的好”
這一句假以時日,她堅持了十一年。
而十一年了,他也沒有回過頭,願意去發現她的好。
心口一股陌生的酸脹慢慢地浮上來,沈頌吞咽了一下喉嚨,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,十幾年了也沒稀罕,為何到了此時,腦子裡卻盡是他和林冬的過往。
欲散還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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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第 158 章
沈頌林冬10
待外頭的熱鬧聲慢慢地散去,安靜了下來,沈頌才拿起了那隻木盒,出了屋。
因今兒是林冬的生辰,院裡的燈籠比起往日要明亮很多。
四合院的東西兩角,沈頌和林冬的身影相對而行,腳步同時踏上了長廊,均沒提燈,拐過轉角面對面相向了,兩人才看到了彼此。
林冬微微頓步,看了沈頌一眼,再往前走,臉上便露出了一份坦然地笑容,神色輕松地喚了一聲,“師兄。”
沈頌點了頭,比她先走到門前,立在那等著她緩緩地過來。
兩人今兒都穿了家服。
林冬雪白的身影被跟前的燈火一罩,多了一層暖意,此時瞧起來已沒有了白日那會兒的咄咄逼人。
若非那腳步立在他三步之遠,再也沒有往前挪動,沈頌倒是有種錯覺,兩人又回到了彼此的從前。
“師兄有事嗎。”
沈頌抬起頭,剛碰到那雙清冷的眸子,還未適應過來,又被她冷漠的態度,徹底地隔絕開。
曾經面對她的糾纏,他明裡暗裡無數次地勸過她,男女有別。
不讓她黏著自己,不讓她往他身上撲,此時她的態度,如他所願了,沈頌突然又覺得有些陌生,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同她說話。
沉默了半晌,沈頌才輕輕一笑,說了一聲,“今兒生辰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順心。”
“挺好。”
“天色晚”
“我有”
林冬看了一眼他擋在門前的身影,神色之間有了些許不耐,但還是沉默了下來,禮貌地等著他將話說完。
沈頌的目光盯在了她偏到了一邊的側臉上,見她沒再開口了,才往前邁了一步,從身後拿出了木盒,遞了過去,低聲道,“給你的,生辰之禮。”
以往每回隻要是沈頌送的東西,林冬都會高興好幾日,生怕旁人不知,見個認識的人就要拿出來顯擺一番。
即便那些禮物是她主動索要的,她也很滿足。
十幾年裡,林冬已經記不清,他有幾回主動送過東西給她。
大抵還是有的,哪怕她的生辰過去了半年,等他想了起來,總會託人給她補上禮物。
像如今這般選準了日程,又當著她的面,送給她賀禮的次數卻不多。
就一回,是在她十五歲及笄的那個生辰,他主動,親自,送給了她一支白玉簪子。
今兒是第二回。
林冬垂目,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個木盒子,眸子裡劃過了一絲不太明白的詫異,不過片刻,便又平靜了下來,伸手接過,道了一聲,“多謝師兄。”
也沒去問他是何禮,林冬幹脆地抬步,繞過他。“天色不早了,師兄有傷在身,早些歇息。”
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,原本兩人之間隔了兩個手臂的距離,突地被沈頌一個轉身側過來,林冬肩頭恰好就碰到了他的傷口。
沈頌一聲悶哼。
林冬抬頭,目光微愣。